有驚無險的一課

94年4月，我在烏來屈尺受訓六周，平日住在訓練中心，假日才返家。有一天上課時，手機響了，是當時六年級的大兒子打來的：「媽媽，我早上感冒發高燒，看醫生時在診所暈倒了。醫師剛剛幫我吊完點滴，現在沒事，我已經回到家了。」我聽了嚇一大跳，於是趕緊撥電話給幼稚園園長，請她幫忙就近照顧，並麻煩她到醫師那裡，先了解一下，到底怎麼回事？

不久，我的手機又響了，「醫師說，他暈倒時有痙攣、抽搐情形，是『癲癇』的症狀。平常他有時會發呆，是『小發作』，今天的情形則是『大發作』，要儘量早日到大醫院檢查。」

聽到這樣的話，我簡直嚇壞了，一時心亂如麻。怎麼會發生這種事？孩子年紀這麼小，難道從此終日與藥為伍？……背著同學時，我的淚水止不住。心情紊亂下，仍打起精神，撥了電話給幾個朋友，請她們幫忙儘速安排到台大醫院看診。

同學們知情後，紛紛給予我諸多安慰；大家見我上課情緒很糟，勸我乾脆提早請假回家一趟。坐在捷運上，我有機會慢慢沉澱，想起了走過生命低谷的磨鍊，不禁問起自己：要讓YES或NO的答案主宰我的心？在未來等待答案期間，惶惶不可終日？倘若檢查結果的答案確定YES時，難道只能天天愁眉苦臉？……當我開始有意識地覺察、掌控，紊亂的心情總算安定下來。冷靜後的我才想到，我怎麼沒發現兒子有時會發呆？而這一切只是醫師的推測，沒有任何科學檢測依據，醫師如此斷言，豈不是太沉重？ 

雪上加霜的事還在後頭。三天後，正巧是兒子三天兩夜的畢業旅行，學校老師得知孩子情形，不斷地關心他能否如期參加？也不知老師如何轉達的，好幾個同學打電話給兒子，劈頭就問：「聽說你得了〝羊癲瘋〞？」剛看診回來的兒子笑著回答：「ㄟ，亂講話，我下禮拜才要做腦波檢查咧，不過我平常是有些瘋瘋癲癲啦！」

是否讓兒子參加畢業旅行？成了我矛盾掙扎的難題。小學同窗六年，畢業旅行是與老師同學相聚的難得機會，倘若不參加實屬可惜；可是，如果讓他前往，萬一途中發生什麼事，怎生是好？……幾經掙扎，同時確定兒子的感冒症狀已經OK，我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，讓他如期參加畢業旅行。在這三天中，我雖然努力讓自己平靜，心情卻無法輕鬆起來，深怕有什麼事發生。還好兒子平安無事歸來，我大大鬆了一口氣。

不久，我向訓練中心請假，帶兒子到醫院進行腦波檢查。作完檢查的日子裡，我已做了最壞的心理準備，最糟的情況就是如此，心情平靜地等待答案……。三周後答案揭曉，兒子腦波檢查顯示正常，醫師推測可能是熱痙攣，要我們半年後再追蹤檢查即可。懸在我們心上的石頭，總算落了地，從最壞的心理準備到最好的結果，我心中充滿了感恩。

發生這些事期間，很多同學朋友與我分享周遭的親身經歷，大夥兒非常感慨，醫師是帶有專業的權威人士，病人或家屬總對醫師的話抱以高度信任感，只要從醫師口中，聽到自己或親人身體狀況有異時，心情鐵定大受影響，說不定還會讓本來沒病的人嚇出病來。

因此，醫師除了醫療專業外，還需具備感同身受的慈悲心。以好意提醒為名，缺乏同理心的說法，不僅犯了「專業的傲慢」，還是非常不負責任的表現。我對前述那位醫師的感覺就是如此，自從發生這起有驚無險的烏龍事件，即使這家診所近在咫尺，就在我家巷子口，我不曾再踏進一步；偶爾在路上碰到那位醫師，我再也不和他打招呼了。

這位醫師不負責任的故事，還不僅於此。有一次，幼稚園的園長，身體不適，到這家診所看診時，醫師說了一番話，讓家人或旁人捏了一把冷汗：「你的身體狀況很糟，不趕快就醫的話，馬上就會中風！」當我聽到這件事，趕緊提醒園長別被嚇壞了，那位醫師有前科，他是唯恐天下不亂，沒有任何科學檢測，憑什麼如此武斷？……實在非常唾棄他這種行為。

一般人本來就容易產生擔憂與恐懼等負面情緒，是不容易超越的人性弱點，專業有智識者的言論影響尤甚。此事讓我深刻體認到，即使是權威者所說的話，也必須冷靜過濾，不能照單全收，以免亂了方寸！『諱疾忌醫』固然不可取，必須勇於接受科學檢測、專業治療，可是，千萬也不要未經證實，先把自己嚇出一身病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