媳婦『應該』……？

初稿寫於 2019.10.02

 

米塔颱風輕輕拂過，送來一天假期。

 

先生公司向來與颱風假無關，幾乎都是照常上班，在我和兒子停班停課這天早上，週一會議超多的他，甚至比平常更早出門去。

 

平白多出了一天假，兒子睡個飽覺，接著在房間看書寫作業。媽媽觀察這位大學新鮮人的生活，幾乎沒有「由你玩四年」的氛圍，卻像展翅欲飛的孩子進入了嚮往的大學殿堂，他們開始向外探索，尋找能自由翱翔的廣闊天空。

 

這個從來都不必我操心的孩子，總像是媽媽的朋友一般。颱風天，我們一起用餐、閒話家常，談及前一夜爺爺演出有如八點檔般的情節，著實令人頭疼！92歲的高齡老人情緒不穩定，經常生氣愛罵人，似砲火轟隆殃及照顧者，常一連數天不止，內容多數沒道理，被攻擊者得默默接受，不能開口辯駁，否則就是不孝、大逆不道！萬一有人受不了回嘴，他會拒食甚至上演更激烈的灑狗血劇情.....

 

「他這麼誇張又一直罵人，妳知道他罵什麼嗎？！」兒子問。

 

「我不想了解他罵誰或罵些什麼，知道了只有不舒服！所以我沒問你爸，他也很有默契地，輕描淡寫而已。」媽媽淡淡回答，又繼續說：「不過，我知道所罵對象之一是我，所以昨天才會叫我從峨眉出來後，不用回楊梅去。」

 

「那，妳有猜到他為了什麼事罵妳嗎？！」兒子好奇。

 

「我想，應該就是同一件事吧！每到週六我都回外婆家住一晚陪伴她，週日午後離開，接著回爺爺奶奶家，直到晚餐用畢才跟你爸爸回我們家。我平日上班，到了假日便在樹林峨眉楊梅又樹林繞一大圈，舟車勞頓辛苦奔波.....」

 

媽媽停頓一下，又繼續：「爺爺不僅無體恤之心，還對此事非常不諒解，認為我待在外婆家時間多於爺爺家，非常不應該！這件事成了他心中我這個媳婦萬惡不赦的罪狀，週期性便拿出來在你爸爸或姑姑他們前面罵我一頓！」

 

媽媽接著補充：「這個原因很可笑吧？如今我比較能心平氣和了，剛開始覺得好委屈、很氣憤，非常不以為然！我花費蠻長時間才能不受影響。」

 

「我真替妳叫屈，都是儒家思想惹的禍！」此時換兒子不以為然，不過，這一次他並沒有高談闊論，只淡定地問：「未來妳若有了媳婦，妳會要求或期待媳婦經常回家看你們嗎？」

 

「不會！但她們若能回來，我會心存感恩。」媽媽幾乎是不加思索回答：「媳婦是她父母生養照顧長大的，我沒有生她養她，她並無『應該』如何對待我的義務。若基於愛我兒子的心，她願意對伴侶父母盡一份心力，而真心對我們好，我心中會真誠感恩，卻不會認為理所當然。感恩，讓生命更美好！」

 

「媽媽，妳的觀念真不錯，跟得上時代，也有很深刻的體認。」兒子真心讚美，也要媽媽安心：「不過，妳不用擔心，我還是有自己的是非和價值判斷啦！」

 

「順帶一提，你們兄弟結婚後不用跟我們住在一起，如果可以住附近是最好不過了，彼此可以互相照應又有距離之美，大家都會比較愉快。」媽媽順便說：「還有，我以後不會幫忙帶孫子，既不專業、品質也沒比較好，但陪伴玩玩可以，或偶爾現身觀察保母是否盡職等。這一輩子我在工作、養育孩子、陪伴老人中度過，若可以退休時，我要過自己的生活，不想再被綁住了！」

 

「了解囉！未來若要結婚生子，自己得想辦法。」兒子頗為認同：「如果各方面條件許可，住得近真不錯，可以串門子、聯絡感情，又有彼此空間，不會互相干擾！這叫三代同鄰。」

 

接著，我們聊到房價高，想擁有自己房子，著實不易！

 

「再問一件事：長久以來，每到春節、清明端午中秋等節日，我們每個人非要回楊梅不可，還得在早上8點甚至7點抵達，否則爺爺生氣奶奶囉唆搞得烏煙瘴氣！未來妳能接受這些節日我們不一定非要回家嗎？」兒子好奇媽媽怎麼想。

 

「我可以接受，看你們時間方便而決定回家與否，但不能每一次都有事不回。」媽媽又不加思索回答：「我甚至鼓勵春節不一定要在家過年，可以選擇在國內外景點度假圍爐等，這樣不是很有樂趣嗎？尤其是你們若在上班或小孩上學階段，難得有如此長假期，自然要好好把握。」

 

兒子不忘貼心表示，會帶我們一起去。末了，媽媽語帶保留：「今天所講都是我現在的觀念，當我年老時，不敢百分百保證一定如此觀念和想法，不過，我會儘量與時俱進啦！」

 

~ 一場家庭風暴有感，寫於2019年米塔颱風後 ~

 

 

【後記之1】感悟

本文觀念並非顛覆傳統，也不是對下一代心存悲觀想法，而是讓自己老後快樂的積極態度。
 

世間諸多苦惱和問題來自於我們內心的預期心理、將事情視為理所當然，而這些又源於根深蒂固觀念與一般人的習慣。
 

若有所覺知而改變觀念，不存有『應該』如何的心理，一旦讓心歸零（0期待），就能對『得到』心存感恩，自己充滿喜樂，家人之間也和睦，生命不是更美好嗎？

 

【後記之2】 媳婦的宿命？(寫於 2020.06.11)
 

時代在改變，但某些傳統觀念仍像無形枷鎖，緊緊綑綁了許多嫁入傳統家庭的媳婦，讓她們幾乎喘不過氣來，也發生不少人生憾事。
 

我周遭有幾個好朋友就是如此，她們盡心盡力照顧另一半的母親~那個與她毫無血緣關係的婆婆，卻無法對生養自己的媽媽盡一份心力，當父母撒手人寰，再多悔恨也沒辦法彌補。其中一個朋友情況最離譜，即使兩家距離很近，她連回娘家吃頓飯都困難，早早便被公公打電話叫回婆家準備午餐；公婆女兒卻可以回家吃住，多日都無所謂！真是自私又雙重標準。
 

近4年來，我的假日都在娘家婆家之間奔波。
 

起初，待在娘家婆家時間相彷，讓么兒獨自在家自理餐食，高中三年皆如此；後因公婆家對外籍看護好到誇張離譜，我看不下去又無力改變，只好眼不見為淨，於是我待在媽媽家時間變長，待在公婆家大約半天左右。不料，此舉形成公公對我大大責難，如文中所述，週期性便拿出來罵我一頓！先生為了避免老爸囉嗦鬧情緒等困擾，常做出讓我感到委屈的言行，數月一次偶爾有事不能回去還得編理由說謊才能向老人家交代！.....一家都是孝「順」的子女，真沒見過。
 

多年來，經過無數調適我才能做到心情不受影響。走到今日，雖然假日奔波仍在進行式，雖然他人無法體恤，至少我不後悔自己的選擇~沒有屈服於公公的威權而放棄對媽媽的陪伴，僅以此文和有類似困擾的朋友共勉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