陪我再坐一站，好嗎？

2007090706:44

發表於97年2月626期主計月刊

人生，像乘坐列車旅行，我們只知道它有起點和終點，尋常旅行可以預知沿途的風景及停靠站，人生列車卻無從知悉；至於行程是多長，終點在哪裡，也沒有人能事先預知。人生列車中，很多人會與我們一起同行，但無論如何親密或契合，通常不會在同一站下車；縱使心中渴望「陪我再坐一站，好嗎？」事實往往不能如願。

總以為，話可以慢慢說，事可以稍後做
最近接觸到Nicklink抗癌部落格和《掌握人生的北風北》一書。前者是關心不捨他們的罹癌朋友Nick而link在一起的一群人，其所共同建立的部落格。它，陪伴Nick走過艱難的抗癌歲月，完成了Nick要幫助同病相憐癌友的願望；在這裡，有笑有淚，有溫馨卻沒有悲情。而《掌握人生的北風北》一書，係以第一人稱的自傳方式，寫下Nick（林日崑）50歲人生的傳奇故事，有最真實的自我坦誠，最寶貴的生命經驗，以及最珍貴的人間溫情。

「Nick，陪我再坐一站好嗎？」是Nick好友所寫，有段內容深得我心：

Nick的生病對我而言，像是突然宣告他在人生列車中即將到站下車，讓我驚覺未來的人生旅程可能會頓失這位好友和老友的陪伴，心中的錯愕與悵惘自難言喻。本來以為終點站還遠，時間還長，有些話還可以慢慢聊，有些事還可以稍後做。

而現在，我只得密切地在部落格上與他對話，珍惜每次跟他的相會，安排許多的聚餐，不斷提醒自己去醫院探視他，刻意製造歡愉的片刻希望他忘卻治療的痛苦…………

好端端的人，說走就走
看完這篇情真意切的內容，心中深有所感。第二天，正張羅著孩子上學，自己準備上班時，接到了堂妹惠子傳來的簡訊：「好難過！○○哥竟然車禍往生……」身旁兩個孩子似懂非懂，我的眼淚已然落下，好端端的一個人，沒有任何交代，怎麼說走就走呢？

堂哥是二叔的長子，四年九班，與小哥同年兼同學，從小迄今感情都很好。北上求學後的我，和留在竹東一帶叱吒風雲的堂哥較少聯繫，但兒時成長的記憶，依舊點滴在心頭；堂哥是少數能帶給爸爸開心的子姪，我一直感念在心。

很多的往事來不及回味，很多的話還來不及說，奈何，卻人事已非？

中途下車，一幕又一幕
一幕幕中途下車的情景，像電影似地從腦海中播放出來。

四年大學同窗Y，畢業後不久便不幸罹癌，最後歲月在台大接受治療，當時我的工作地點近在咫尺，可是我只敢選在同學們一起前往時，去看過他一次；告別式當天，找了不成理由的藉口，沒有前去參加，因為我不知道如何面對這樣的場景。

SARS那年，一同受訓三個月的五年一班同學CH，病逝於癌症，接著我又參加了41年次罹癌同事的公祭，心中感慨萬千。縱有再多權勢地位與功名利祿，在兩腿一伸的時刻，全都化為一坯黃土！記得最後一次見到CH是在會議場合中，接任主管職位的她正翻閱著資料，而我仔細搜尋也看了幾眼，卻完全認不出她的容貌。那一刻，說不出自己有多震撼，一如得知她的噩耗。

去年春節前，在某大飯店參加機關的年終記者會，碰到了一起受訓的五年四班同學Li，平日只透過電子郵件往來，那天還是結訓後第一次見面。兩人都是公務在身，匆匆數語便離去。春節後，聽說他外調駐法代表處，又過了一段時間，遽聞他回國接受疾病治療，不久，即接到他辭世的噩耗。沒想到，那次見面卻是永別，當我從通訊中刪除Li的帳號時，那一句「你確定永久刪除嗎？」著實讓人心頭一震！平常刪除通訊錄中的名字，都有重新輸入的機會，而眼前這名字卻是真的「永久刪除」了。

另一位中途下車而讓我感懷不已的人，是以前教育部大家長──英年早逝的林清江部長。他是我十分敬重的長官，林部長到任時我只是一個小承辦人，理論上不太有和部長接觸的機會，不過由於負責預算編列工作，所以得以參與高層預算會議的進行。一位兼具理論實務自基層做起，畢生致力於教育行政工作，睿智而有大家風範的部長，當他正有機會為當前教育好好下一帖新藥，卻在中途被迫下車。如此憂國憂民，為教育奉獻一生的人，其在途中先行離去，令所有關心教育者扼腕與不捨，留下無限懷念。

有些話趕緊說，有些事趁早做
人生列車，熙熙攘攘，有人上上下下；人生邀約，美麗期待，我們都想「相約到老」；有人中途要下車時，我們忍不住想說「陪我再坐一站，好嗎？」………但無法改變事實地，很多人依然中途下車了。

如果能夠，我們會想，早知道有些話趕緊說，有些事趁早做。如果能夠，下車的人也想說「我願意再陪你坐很多站，欣賞沿途的美景；更想回頭乘坐一次列車，在人生選項上重新排列組合……」。可惜沒有，沒有這樣的機會了。